诗文库
过合江望安乐观 北宋 · 吕陶
七言律诗 押支韵
四十年前曾作诗,为题山观有高碑。
宦游奔走过此地,情思光阴非昔时。
北望数峰殊隐隐,南飞一舸尚迟迟。
仙家跬步未能到,深愧劳生笼与池(自注:皇祐初,有李道士者来京师求观记,得翰林李献臣文、石经杨南仲书、集贤邵不疑篆(原作镌,据文渊、文津阁本改)。予尝以诗美其事,谓之三绝碑。)。
五言次韵和邵不疑省直 北宋 · 沈遘
蔼蔼大农府,阴阴道南庐。
夜直何其频,我性实已疏。
每来兀兀坐,中怀郁不舒。
幸兹新凉至,灯火理旧书。
秋风吹我衣,浩然发归思。
念我去江湖,人事不复记。
扰扰弥十年,忽忽都一寐。
中夜慎勿思,无枕不得睡。
次韵和不疑借书邻几遇其寝 北宋 · 沈遘
嗟我江湖人,野性实疏简。
况从衰病侵,事事益以懒。
岂不思自强,所资乃有限。
但爱江夫子,平生事高散。
维于读书动,昼夜不去眼。
每劳从事贤,独使簿书绾。
挥署曾不劳,兼人信无赧。
有时倦欲休,就席初不煖。
邻友更借书,丁丁叩门版。
尤厌吏舍喧,牛羊閧棚栈。
不如归吾庐,静对日晼晚(原作晼,据四库本改)。
诗成还示我,足以惊幽孱。
举邵必自代状 北宋 · 沈遘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二四、《西溪文集》卷七
臣伏见兵部员外郎、充集贤校理邵必,端亮修洁,好学守道。出入文馆,资望俱高。揆之公议,臣所不及。
上邵不疑书 北宋 · 王令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四一、《广陵先生文集》卷一六
知军学士阁下:夫草茅之微,布衣之贱,游身于公侯之门,散迹于卿相之庭,古人为之为宜,今人为之为羞。学大而谋远,先义而后禄,古人为之为祥,今人为之为狂。虽道非不同,而义非有二也,其时与势有然也。昔者孔子既圣矣,盖身见者七十君,而孟子亦进退齐、梁、滕、薛之间,盖终死而后已,何其勤且劳哉!是一圣人与一贤者,岂亦身希公卿之高,而意得万钟之多哉?其以道云也。然犹大夫不得齐,诸侯不得高,故阳货馈豚,则瞰亡而投间,齐王欲朝,则以疾而谢行,非乐于自高而忘其为卑也,义有然也。亦士之有以用而然也。今夫裂天下之分,而占官府以坐居者,岂一人哉?然皆有左右之吏助,而守三尺法度之成书,是其所为自足,而所责已尽,其又乌待士之为哉?故士之仕于今世者,何所为哉?人无用而自进,几希而不羞;人无用而自学,几希而不狂?既羞而狂,几希而不自绌;穷且自绌,几希而能自乐?然而有不自绌而能自乐者,非徒以义云也,亦有以说云也。今夫人之谓利欲者,岂以富贵尊高之为哉?今人之富贵尊高者不少也,是非为良富贵尊高也,独士能有富贵尊高为异也。夫恬无求而乐易足,则富不可胜用也;知天下之所以贵而不为可贱,则贵不可胜用也;扳尧、禹以自学,配圣贤而为名,则尊不可胜用也;谦而益光,卑而不可踰,则高不可胜用也。士之有是四者,则亦何慊于富贵尊高哉,又安用不得于身而戚嗟,求于人而不获则愤懑哉!故士之有直己而不屈,信道而不回,虽穷饿死而不悔者,诚以中有以存也。虽然,皆非令之所能也,亦尝仰其馀风矣。非其义也,非其道也,亦不敢见也,故学弥久而势益穷,身加修而时誉不至,冻饿身腹而人不恤,孤者不育而处者不嫁,日迫衣食之图以牵所学,其势信甚蹙,其迹信甚穷。然而处之不敢不恬也,亦古人所谓知其无可奈何而安之若命者也。虽然,目不望富贵之门,身不杂绅之间,非惟己不喜取合于人,计其从之,亦人之不取也。伏惟阁下之德,其闻有日矣。始也迫穷饿之役,愿从事于左右而无由;今则少间以来也,幸阁下怜进之。杂文一编,辄敢贽左右,律诗一首,因以赋侍者。其学浅狭,无足收采,如阁下姑进之,则令齿尚少,自待未易已,则阁下犹可待其他日之成,庶几不辱门下也。干浼尊听,惭恐无已。不宣。令再拜。
再上邵不疑书 北宋 · 王令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四二、《广陵先生文集》卷一七、《皇朝文鉴》卷一一九 创作地点:江苏省扬州市高邮市
知军学士阁下:贵富矣,何求而不得哉!穷南之珠,极西之玉,山海之象犀,蜀里之锦,楚南荆北之材,天下之殊也,然皆水断陆绝,去其人尝千万有馀里,然一日欲之,则无不加意而至前。何其甚易,如出于左右哉!然能不爱珍币重宝以易之,则其得如取尔,故曰贵富矣何求而不得哉!惟其不可得者,士也。士则有穷而无求,不可以货取也;贱而不屈,不可以势动也;行义以达死,不可以力胁也。世虽有贵富,假有求而欲得之,非其义也,非其道也,则其人亦肯自枉耶?世之藏珠玉象犀而衣锦以居荆楚之材者多矣,贵富者皆是也。而洁完之人、信笃之士,不幸而世不欲之。假有欲之,而可从者谁也?斯语不敢讲于人久矣。尝谓阁下其所好恶、为与不为,殆有异于世贵富者。而令虽不肖,窃有意于古之士而愿学之。昔者,尝有一日之幸,而阁下以令有姊,以贫而不嫁,过时,将捐金币以资之,时适无可亲者,则止矣。世之人靡靡方以妾马从事,而阁下乃独恤人之孤,世之方思得其所无,而阁下乃思散其所有。以令之甚贱,才谋不足以裨左右之长,誉说不足以取当世之重,不识阁下是诚何求哉?信亦与世之异也。故令今且将终其所赐,以实门下之德焉。夫高邮,小地也。是亦地不能分高而借人,力不能举重以与士也,亦明矣。而一时之人,势力出阁下者犹众,然不之彼而之此,去有馀而就不足以求之,良以阁下之所好恶而为与不为者,与世之贵富者异也。异日,阁下尝有以赐之,而令辞不受。今则谒之,而阁下之所得,士之自信,如此难有也,阁下之德如何?杂文一轴,少见所志,幸加采焉。不宣。令再拜。
讲罢谢邵牧不疑书 北宋 · 王令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四二、《广陵先生文集》卷一八 创作地点:江苏省扬州市高邮市
令尝闻《春秋》之学,约而畅,隐而不没事,皆系圣人之取舍进退,非诚通圣心而志在事变者,不可与也。后儒呫呫,各以意近,有不自得,弗肯怙己,以意实猜,诬己自圣,凿孔纳枘,非有条枝,务自名家,不恤非是。则圣人之前,暴君污臣,有不讨诛;圣人之后,援类比近,无所證验;以传合经,疑是而非,适为二三,无足表襮。令尝学之,三年而未能也,尝思得通实之士而见之。今也既自幸,又推思其从来,则阁下有以赐之,何敢不拜!有如穷达之分,贵贱上下之等,进皆有拜伏承事之礼,是皆仆仆事人之道。而令方有所学,力不足使令,令不敢辱执事,亦不敢拜,以是伏惟阁下加亮焉。不宣。令再拜。
龙池说 北宋 · 王令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四五、《广陵先生文集》卷一二
距真而西七十里曰六合县,地皆原阜,无川泽,县行五里曰龙池。池之南,民居数十家,又有亭以休行者,余尝过而宿焉。爱其池之宽远,既而策之,又殊深,不可穷极,且怪其龙池之谓,因求而问之,则曰:「世传此地旧无池,为常人居,昔而忽陷焉,既而有龙居之也」。今其池之北,冬寒水涸,则浅处尚见柱石与遗井在焉,以是验之,旧为人居也,决不疑矣。民四时必具祭,则水旱如旁郡,即不尔,则风雹害稼。余旧常疑于龙,今又得此说,私怪骇之,因退而思之曰:天、地、人,三材也。上而为天,日月星辰在焉,而不得下而杂地也。下而为地,山川草木在焉,而不得上而杂天也,况又中而人与禽兽哉!是各有分定,而不可杂以上下也。故飞者虽高,已上则穷;穴者虽卑,已深则死。而龙也,潜而伏泉,跃而飞天,风雷云雨,动且从焉,是其神亦大矣,独能杂出于天、地、人之间。吁,亦盛哉!今何孑然独居此也?夫人非龙曹也,地陷且水,人则溺死,龙独害人而居之安邪?祭而有求也,所求非所力,则虽祭当不受,而民或不祭,则龙又当淩风厉雹以惊祸之邪?夫风雨,天之付龙者,以能行云施雨,苏焦活枯而然尔。龙何旱而不用为雨,不祭而用是求食耶?江海至大也,横亘数千里,鲲虾共容之,龙盍居且乐焉,而何为龊龊居此与蚯蚓伍也?岂彼不容龙而龙私居此邪?不然,则龙惧其大而不往也。余观《易》之乾卦及他经传所载,凡拟圣人君子,则必以龙。是岂龙者能利人而不自私者邪,今何乃尔也?夫龙者,岂尽若此焉邪?又将若人者,有君子人而有小人人邪?
段秀实太尉传 北宋 · 王令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四七
吾每读柳子厚《上史馆书》及《太尉遗事》,更再三欲舍而不能也。心疑其韩退之直史馆时,而久不得太尉传,今而得之,徒断断无奇节,又恶睹所谓遗事哉?已而疑子厚实献否也。间取而并之,此则柳志耳。更为之赞云:段秀实,字成公,陇州汧阳人也。方六岁时,母且病,侍不食者七日。及长,喜自厚重,内敢断,而与人款款不疑,实刚决者。初从安西节度马灵察讨护密,以功为其府别将。更事高仙芝。而李嗣业请以为判官,得绥德府折冲。肃宗起灵武,呼安西兵,节度使梁宰不起应。秀实见嗣业曰:「事谬矣,天子令而有不从者」!嗣业亟以白宰,得兵五千,去赴朔方,而以秀实为之助。方战有功,会父死,以丧去,嗣业不可,曰:「公且去,嗣业失两手,无能矣」。起之为节度判官,复奏为怀州长史,知其州。而嗣业卒,秀实哭泣营葬之,皆有礼。荔非元礼见而德之,复为节度判官。以及白孝德为使,累迁太常卿,为度支营田副使。而大将焦令谌以田课民,曰:「比秋入我」。会岁旱,以诉,不得。哀民甚穷,有死终无以输,乃以状关营田。秀实书其状,仍使人求柔谌,谌怒,入田民,骂曰:「段秀实非我所畏也,尔何心,谓我畏而诉之」。叱以所书状加其背而杖之,人二十,讫,垂死,舆以来。秀实走唁之,泣曰:「尔穷以我为归,意我脱尔也,借我不自能,则亦已矣。今又苦尔,使得杖咎,实我为之,不在谌」。即呼水来,为洗其血,手裂裳帛裹药傅所创。即解马,使贱以速售,得急钱以入令谌,而令谌亦不之知。军有尹少荣,旁不之平,疏令谌而骂之。令谌闻而大负愧,不自食,且曰:「段公仁人,我尚何面目见之」?一夕,亦会其卒。军之迁西,时汾阳王子郭晞军客在邠,士卒甚乱暴而不加制,而节度白孝德亦顾惜,自为难,听不加裁。秀实不可之,孝德曰:「公言非不愿,独汾阳奈何」?秀实曰:「公诚能以都虞候假秀实,当无不可者」。孝德喜,如言。既一月,晞军十七人,坐市饮奰不相平,奋以兵舂酿器坏,酒出流散,秀实急取斩以令市。晞军闻而忽噪,且尽甲矣。孝德惧以谋,秀实曰:「无恐也!行往辞之」。因解其所佩刀,麾御者曰:「退」!命一人老而躄者进,随以行,入晞军,笑谓甲者曰:「尔徒取而杀我,我徒一老卒耳,恶用噪?我且来,以吾头授尔,尔可不待甲也」。晞军大惊,不敢害,且俾见晞。秀实让晞曰:「汾阳王于国家有甚盛功,虽然,为子者可不终为惜爱耶?借尚书军有一旦之变,尚书虽自为何如,无乃恶连汾阳也?今尚书兵暴,纵无赖取掠,恬不为嫌,乃至折人手足,撞杀孕妇。夫军有甚暴几日而不大乱耶」?晞拜谢之。且曰:「晞之幸以得公教,愿以军从公」。顾叱左右者,令解甲去。而秀实徐谓晞曰:「秀实方来时,犹未食,愿得食于公」。晞办之,而食无疑。已谓躄者曰:「我疾作,不可以归矣。尔可以吾马去,须来日复来」。遂就卧晞军。晞敬候不脱衣。迟旦,同谢孝德,请去而之他,以故邠州仅免祸。寻拜泾州刺史,而尚为邠宁军之虞候。马璘亦奏加开府仪同三司。璘视军事,一有不合秀实者,辄据争之。会有诏璘去,军士心猝摇,校有王童之欲得之以乱。间以其谋来白:「童之以夜尽相约,至旦叛矣」。秀实持不为动,徒戒鼓人加于常,少促之,鼓未四更而夜已晓,叛者不及发。又焚军草于场,期救者以乱。秀实令军中曰:「火且发,有动与言救者斩尔」!戒军门,无入童之救,以故又不及乱。出,尽取斩之。璘去至郑、颍,举以秀实为留后,又奏为司马,兼都知兵马使。而吐蕃寇盐仓,战,璘军却,虏阻不得归,部校稍稍弃而间来。秀实召让之曰:「兵法:失将,麾下将尽坐之。公等奈何以颈迎刃而来耶」?诸将恐且拜,秀实命统奇兵出,张以示虏,虏惧解去,璘亦赖此得归。及璘疾,又奏秀实摄节度副使,寻拜泾原郑颍节度使,吐蕃惧之,去不踏边。德宗即位,加检校户部尚书、张掖郡王。建中初,宰相杨炎、元载用事,请城原州,秀实以方春,不宜辍农以土功。炎怒,降徵为司农卿。将行,戒其婿韦晤曰:「吾家过岐,朱泚且有问,慎勿为受」。泚果致绫三百,晤竟不得谢。秀实怒甚,晤对不可辞。秀实曰:「虽然,终不可浼吾家」。安于司农堂之梁。及朱泚以姚令言兵反,意秀实以杨炎故有憾,宜可得与谋。秀实又啖之似从,且欲阴有以图而未及得。会源休教朱泚以韩旻将兵三千,去迎上奉天,且图不利于上。秀实谋于刘海宾、何明礼等曰:「事殆矣,韩旻至,则上不可胜讳。公辈奈何」?时姚令言用贼事,而岐灵岳为判官。因急盗令言印,将为符追韩旻而不果得,事且急,取司农印倒署之符,以还旻,旻果疑以回。秀实谓海宾曰:「旻且来,吾属今不死,后亦为泚得。犹不若先搏泚,击之死,假弗及,不犹快乎」?海宾然之。明礼亦愿外为之应。明日,泚呼秀实议。秀实当戎衣,与源休会泚前。休语及泚,秀实奋起,夺休笏急走,唾泚面骂曰:「狂贼!尔身不斩万段,我恨且死,欲诱我反,可得耶」?即以笏急击之。泚穷,以臂自遮,不得击,财中额,流血以走。而海宾、明礼不至。群盗初惊,人人自失志,未及动。秀实大呼曰:「我终不从尔反,可杀我也」!众残之,而海宾、明礼及焉。德宗闻而泣之,自悔曰:「谁为前日不加哉」!诏谥以忠烈,赠太尉。
赞曰:自古勇杰奋义之士尚矣。然遭平时,不自得而徒以死者亦多。使人人如秀实而死,不虚所得,可胜言耶!以是知士之与时逢者常少,而秀实乃能自会如此,其死何假嗟耶?然人人未尝不卒以死,而人常乐待自尽,而不喜死而得义者,岂以长短为较耶?吾尝计秀实之死,以及朱泚之败,财不及岁月,其间源休、姚令言辈,竟亦以逆诛。以是较之,与秀实所得,又孰多哉?借之得自终死,而人不食,尚不及犬彘,恶在其偷日以生哉?秀实之孝仁勇义,已自能皦然,不待文而后明也。虽为之文,复何以加之哉?故徒伤其死之难得,而人常不善择死而已。吁夫(《广陵先生文集》卷一四。)!
题下原注云:「作此传时《新唐书》未出」。标点本以为乃编刻者按语。
叔祖左领军卫将军致仕王公行状 北宋 · 王令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四八 创作地点:江苏省镇江市
王氏旧望太原,自公之五世祖居魏之元城县,不知其始何溯也。以至公,皆元城人。曾祖某,仕某朝,至閤门通事舍人。祖庭温,开宝中仕为泰宁军节度副使。考奉諲,右班殿直,赠左武卫大将军。公讳乙,字次公。其少孤,长能自奋以学,连以进士上,辄罢。下游于江、淮间。景德中,诏求秘书于天下,公适有之,去献之京师。上书言:「臣父常得事许王府,雅于先帝有一日之幸,臣实其子」。天子下其书问验。补三班借职,巡睦、衢、婺三州私茶盐,改三班奉职,温、台、明、越四州巡检。用举者,监越州西兴镇兵马。转运使荐公才可益就用之,改苏湖秀州青龙镇巡检。于是上居东宫,公上书言:「太子方少,陛下为择师傅皆贤,诚甚盛美,独左右小臣行能未闻有以过人。夫师傅之进有时,则太子与小臣居乃常,茍但无过,犹嫌不能有益,一有不正其习,可不慎哉!愿陛下择于朝廷贤有闻者,益求其比,以辅成太子」。书奏,不报。故事,士之出两川仕朝廷者,虽老犹不听归,公独上言曰:「陛下幸以其材任官,何独犹疑之如此?蜀地维险,陛下临之盖甚惠,仕者又皆其贤,人情不宜有他。且蜀去京师远,老者不可载之与俱,则去离父母,生婴终身之忧,死弃万里之外,臣诚恐孝爱之士,终不为国家用也。臣愚以谓听还之,甚便」。天子许两川之士复归,又得离其旁近官,自公言始。又言:「奸贪吏如李溥、边肃,材虽有过人,幸复听用之,犹不可使为州以近民」。又言:「比年制度寖益复古,而朝廷大臣,下至九品吏,皆无庙,与士庶人同祭于寝,非所以严鬼神,长恩爱,厚孝实于天下也。幸以次限之立庙」。不报。恩加左班殿直。乾兴初,朝廷新逐宰相,大臣用事,指己之不便者以为党,逐之。宣徽使曹玮,素名忠正,亦在谴。公以疏争曰:「曹玮忠臣,先帝用以为陕西河北三路部署,以藩陛下。盖察其材任之也,岂顾不知其忠邪?陛下新即位,亦当引玮类聚以自助,何遽散逐之?臣固知非陛下意,而大臣敢以奸乱国也。赏罚天下之所信,陛下可自取用之,毋听大臣自便」。书奏,一时皆为之惊。改监楚州商税,请废北神堰置闸,岁省役二十一万一千三百丁,米一万八千石,诏以公言为闸果便,加右侍禁。大臣荐之,加閤门祗候,监定州兵马,改提举黄河埽岸。上书言将帅微弱。所养非所用,不可应一旦。其略曰:「臣观三代之政,至于久而不能无弊,况其下邪?自唐末大乱,盛强者争起,以分天下,所在阻兵以自守。国家得之于战争之后,上下厌兵久矣。故太祖皇帝稍敛将帅而夺之权,行之既久,其弊微弱,卒有四夷叛而起者,恐非边将之能应,况天下之势弱甚,陛下独不监秦邪?夫北狄之盛日久矣,极盛必衰,其外有黑水强大之敌,下有中山、广平强弗顺之族,臣观其势,不能无变。假如五单于复分于今,有若呼韩邪附而愿归者,不从之则合而为患,从之,则为朝廷计者将安出耶?夫人之材能不同,则上之用舍各异。夫骈胁多力,臂强走悍,刺坚而中深,此人之能也,可为人用而不能用人。今置将不问其材谋何当,一以能使之,臣见其败军也。夫以能将能,以指使指,不若臂之使指也。臣视在边之将,诚论其材谋,几能如臂指之不同耶?夫军事至重,陛下既遣将,又置监军,监军茍知兵,尚安俟将;茍不知兵,徒与将衡决,于事无益也。夫兵趋时如飘风,搏利如飞鸟,机发于心,变见于目,身走赴之,一跌则后矣,其为岂一一以书传耶?使皆上闻报可而后用之,是兵乃陛下与大臣自用也,安用将居千里之外哉?必如疑之则勿用,不疑而用之,一切可听其自为,无以寸尺绳之。如是而不效,更覆其军,可皆斩之无赦,以惩艾其后,敢以非其任而当此者,使知其果死也。夫茶盐取之山海,其出无穷,陛下茍听民之有力者,行其利于天下,卒使输粟益边,则边实可备也」。不听。天圣中,遣御史河北聚籴以备边,公独言:「河北粟少,又近边,不宜籴以空民食。不若以茶盐募江、淮入谷河阴,良便」。事下三司议,以为非是。公奏曰:「臣言诚甚利,三司徒以臣贱,故沮之。臣愿身至三司,辩其非是」。状已,而发利害十事,三司不能折其一,诏以公议当是,从之果便,由是三司始害公能。加右侍禁,监杭州驻泊兵马,公自言曰:「臣始□入谷河阴,尝与三司使胡则有曲直,后盖自以事,独疑以臣故罢之,是岂能无忿于其心?今知杭州,而臣官属之,后应有以报臣也」。书上,改真州驻泊,加东头供奉官,以病乞监滁州商税,改泗州普照塔。用举者,改扬州驻泊兵马。坐免,复起为东头供奏官,监光化军商税,复閤门祗候。荐者言公能,幸他用之,改淮南西路都巡检使,恩加内殿崇班。连上书,请民牛听耕逃闲田;请振饥民,以息寇贼;请罢荆湖路酒课,以便民,限民出钱偿官,则民不触罪;请如杀牛马之赏更倍之,以购杀人者,则罪辄得。又言:「铸铜为钱,其利甚薄,两母一子,今铜复竭,宜禁民锡杂铜铸之法,其什三宜能支一切」。皆不听。上书言:「臣方少时,尝愿尽其能以进效,今老矣,愿解所官」。上以为左领军卫将军,听致其仕。书方下,卒于海州,年七十有三。公内刚外徇,居于人交欢然,及加以直,虽强其力不可以势得也。故公之所在,虽严贵人多惮之,于其所职,每列以是非争之,每摇而不动,去而其下以此多思之,皆能道其行事,以叹其后反不然者。然其直,亦其平生终不以进退得失之故以自枉,故仕尝材名矣。大臣屡荐之,卒不用。其言之又多废者,亦以此。然公益自得不悔也。尝从容与客言曰:「义固有必直,虽天子,敢以死争不惮。即如非义,虽贱人,吾屈矣,然则,吾守亦约矣」。居家慈,其族多赖以养。公先娶林氏,早卒。后娶刘氏。于公之卒,林已葬,今用刘氏合葬焉。子三人:越石,秦州观察判官;子建、仁杰,皆举进士。女二人:长嫁进士招度,次嫁项城主簿宋适。孙三人:之翰、彦晖、彦卿。将以某日葬公真州扬子县某乡某原,谨状公之行事,将求世之有道者铭之。谨状(《广陵先生文集》卷二○。)。
监滁州商税:原误置于「皆为之惊」句下,据四库本、标点本乙。
赵清献公神道碑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九三、《苏文忠公全集》卷一七、《皇朝文鉴》卷一四八、《名臣碑传琬琰之集》上卷八、《三朝名臣言行录》卷五之二、《文章正宗》续集卷四、《翰墨大全》甲集卷一、雍正《浙江通志》卷二三九 创作地点:江苏省徐州市
故太子少师清献赵公,既薨之三年,其子屼除丧来告于朝曰:「先臣既葬,而墓隧之碑无名与文,无以昭示来世,敢以请」。天子曰:「嘻,兹予先正,以惠术扰民如郑子产,以忠言摩上如晋叔向」。乃以爱直名其碑,而又命臣轼为之文。臣轼逮事仁宗皇帝。盖尝窃观天地之盛德,而窥日月之末光矣。未尝行也,而万事莫不毕举;未尝视也,而万物莫不毕见。非有他术也,善于用人而已。惟清献公擢自御史。是时将用谏官御史,必取天下第一流,非学术才行备具为一世所高者不与。用之至重,故言行计从,有不十年而为近臣者;言不当,有不旋踵而黜者。是非明辨,而赏罚必信,故士居其官者少妄,而天子穆然无为,坐视其成,奸宄消亡,而忠良全安。此则清献公与其僚之功也。公讳抃,字阅道。其先京兆奉天人。唐德宗世,植为岭南节度使。植生隐,为中书侍郎。隐生光逢、光裔,并掌内外制,皆为唐闻人。五代之乱,徙家于越。公则植之十世从孙也。曾祖讳昙,深州司户参军。祖讳湘,庐州庐江尉,始家于衢,遂为西安人。考讳亚才,广州南海主簿。公既贵,赠曾祖太子太保,妣陈氏安国太夫人;祖司徒,妣袁氏崇国太夫人,俞氏光国太夫人;考,开府仪同三司,封荣国公,妣徐氏魏国太夫人,徐氏越国太夫人。公少孤且贫,刻意力学,中景祐元年进士乙科。为武安军节度推官。民有伪造印者,吏皆以为当死。公独曰:「造在赦前,而用在赦后。赦前不用,赦后不造,法皆不死」。遂以疑谳之,卒免死。一府皆服。阅岁,举监潭之粮料。岁满,改著作佐郎,知建州崇安县,徙通判宜州。卒有杀人当死者,方系狱,病痈,未溃,公使医疗之,得不瘐死,会赦以免。公爱人之周,类如此。未几以越国丧,庐于墓三年,不宿于家。县榜其所居里为孝弟,处士孙处为作孝子传。终丧,起知泰州海陵,复知蜀州江原,还,通判泗州。泗守昏不事事,监司欲罢遣之,公独左右其政,而晦其所以然,使若权不己出者,守得以善去。濠守以廪赐不如法,士卒谋欲为变,或以告,守恐怖,日未夕,辄闭门不出。转运使徙公治濠。公至,从容如平日,濠以无事。曾公亮为翰林学士,未识公,而以台官荐,召为殿中侍御史。弹劾不避权幸,京师号公铁面御史。其言常欲朝廷别白君子小人。以谓小人虽小过,当力排而绝之,后乃无患;君子不幸而有诖误,当保持爱惜,以成就其德。故言事虽切,而人不厌。温成皇后方葬,始命参知政事刘沆监护其役,及沆为相而领事如故。公论其当罢,以全国体。复言宰相陈执中不学无术,且多过失,章十二上,执中卒罢去。王拱辰奉使契丹,还,为宣徽使。公言拱辰平生所为及奉使不如法事,命遂寝。复言枢密使王德用、翰林学士李淑不称职,皆罢去。是时邵必为开封推官,以前任常州失入徒罪自举遇赦而犹罢,监邵武酒税。吴充、鞠真卿发礼院吏代书事,吏以赎论,而充、真卿皆出知军。吕景初、马遵、吴中复弹奏梁适,适以罢相,而景初等随亦被逐。冯京言吴充、鞠真卿、刁约不当以无罪黜,而京亦夺脩起居注。公皆力言其非是。必以复职知军,充、真卿、约、景初、遵皆召还京中,复皆许补故阙。先是吕溱出守徐,蔡襄守泉,吴奎守寿,韩绛守河阳。已而欧阳脩乞蔡,贾黯乞荆南。公即上言:「近日正人贤士,纷纷引去,忧国之士,为之寒心。侍从之贤,如脩辈无几。今皆欲请郡者,以正色立朝,不能谄事权要,伤之者众耳」。脩等由此不去,一时名臣赖之以安。仁宗晚岁不豫,而太子未定,中外恟惧。及上既康复,公请择宗室贤子弟教育于宫中,封建任使,以示天下大本。已而求郡,得睦。睦岁为杭市羊,公为移文却之。民籍有茶税,而无茶地,公为奏蠲之,民至今称焉。移充梓州路转运使,未几移益。两蜀地远而民弱,吏恣为不法,州郡以酒食相馈饷,衙前治厨传,破家相属也。公身帅以俭,不从者请以违制坐之,蜀风为之一变。穷城小邑,民或生而不识使者,公行部,无所不至,父老惊喜相慰,奸吏亦竦。以右司谏召,论事不折如前。入内副都知邓保信引退兵董吉以烧鍊出入禁中,公言:「汉文成、五利,唐普思、静能、李训、郑注,多依宦官以结主,假药术以市奸者也,其渐不可启」。宋庠为枢密使,选用武臣,多不如旧法,至有诉于上前者。公陈其不可。陈升之除枢密副使,公与唐介、吕诲、范师道同言升之交结宦官,进不以道,章二十馀,上不省,即居家待罪。诏强起之,乃乞补外,二人皆相次去位,公与言者亦罢。公得虔州,地远而民好讼,人谓公不乐。公欣然过家上冢而去。既至,遇吏民简易,严而不苛,悉召诸县令告之,为令当自任事,勿以事诿郡,茍事办而民悦,吾一无所问。令皆喜,争尽力,虔事为少,狱以屡空。改脩盐法,疏凿赣石,民赖其利。虔当二广之冲,行者常自虔易舟而北。公间取馀材,造舟得百艘,移二广诸郡,曰:「仕宦之家,有父兄没而不能归者,皆移文以遣,当具舟载之」。至者既悉授以舟,复量给公使物,归者相继于道。朝廷闻公治有馀力,召知御史杂事,不阅月为度支副使。英宗即位,奉使契丹,还,未至,除天章阁待制、河北都转运使。时贾昌朝以使相判大名府。公欲按视府库,昌朝遣其属来告,曰:「前此,监司未有按视吾事者。公虽欲举职,恐事有不应法,柰何」?公曰:「舍大名,则列郡不服矣」。即往视之,昌朝初不说也。前此有诏,募义勇,过期不足者徒二年,州郡不时办,官吏当坐者八百馀人。公被旨督其事,奏言:「河朔频岁丰熟,故募不如数,请宽其罪,以俟农隙」。从之。坐者得免,而募亦随足。昌朝乃愧服曰:「名不虚得矣」。旋除龙图阁直学士、知成都。公以宽治蜀,蜀人安之。初,公为转运使,言蜀人有以妖祀聚众为不法者,其首既死,其为从者宜特黥配。及为成都,适有此狱,其人皆惧,意公必尽用法。公察其无它,曰:「是特坐樽酒至此耳」。刑其为首者,馀皆释去。蜀人愈爱之。会荣諲除转运使,陛辞,上面谕曰:「赵某为成都,中和之政也」。神宗即位,召知谏院。故事,近臣自成都还,将大用,必更省府,不为谏官。大臣为言。上曰:「用赵某为谏官,赖其言耳。茍欲用之,何伤」!及谢,上谓曰:「闻卿匹马入蜀,以一琴一龟自随,为政简易,亦称是耶」?公知上意将用其言,即上疏论吕诲、傅尧俞、范纯仁、吕大防、赵瞻、赵鼎、马默皆骨鲠敢言,久谴不复,无以慰缙绅之望。上纳其说。郭逵除签书枢密院事,公议不允。公力言之,即罢。居三月,擢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感激思奋,面议政事,有不尽者,辄密启闻。上手诏嘉之。公与富弼、曾公亮、唐介同心辅政,率以公议为主。会王安石用事,议论不协,既而司马光辞枢密副使,台谏侍从,多以言事求去。公言:「朝廷事有轻重,体有大小,财利于事为轻,而民心得失为重,青苗使者于体为小,而禁近耳目之臣用舍为大,今不罢财利而轻失民心,不罢青苗使者而轻弃禁近耳目,去重而取轻,失大而得小,非宗庙社稷之福,臣恐天下自此不安矣」。言入,即求去,四上章,不许。熙宁三年四月,复五上章,除资政殿学士、知杭州。公素号宽厚,杭之无赖子弟以此逆公,皆骈聚为恶。公知其意,择重犯者率黥配他州,恶党相帅遁去。未几徙青州。因其俗朴厚,临以清净。时山东旱蝗,青独多麦,蝗自淄齐来,及境遇风,退飞堕水而尽。五年,成都以戍卒为忧,朝廷择遣大臣为蜀人所爱信者,皆莫如公,遂以大学士知成都。然意公必辞,及见,上曰:「近岁无自政府复往者,卿能为我行乎」?公曰:「陛下有言即法也,岂顾有例哉」!上大喜。公乞以便宜行事,即日辞去。至蜀,默为经略,而燕劳閒暇如他日,兵民晏然。一日,坐堂上,有卒长在堂下。公好谕之曰:「吾与汝,年相若也,吾以一身入蜀,为天子抚一方,汝亦宜清慎畏戢以帅众,比戍还,得馀赀,持归为室家计可也」。人知公有善意,转相告语,莫敢复为非者。剑州民李孝忠集众二百馀人,私造符牒,度人为僧。或以谋逆告,狱具。公不畀法吏,以意决之,处孝忠以私造度牒,馀皆得不死。喧传京师,谓公脱逆党。朝廷取具狱阅之,卒无以易也。茂州蕃部鹿明玉等蜂聚境上,肆为剽掠。公亟遣部将帅兵讨之,夷人惊溃乞降,愿杀婢以盟。公使喻之,曰:「人不可用,用三牲可也」。使至,已絷婢引弓,将射心取血。闻公命,欢呼以听。事讫,不杀一人。居二岁,乞守东南,为归老计,得越州。吴越大饥,民死者过半,公尽所以救荒之术,发廪劝分,而以家赀先之,民乐从焉。生者得食,病者得药,死者得藏。下令修城,使民食其力。故越人虽饥而不怨。复徙治杭。杭旱与越等,其民尤病。既而朝廷议欲筑其城。公曰:「民未可劳也」。罢之。钱氏纳国,未及百年,而坟庙堙圮,杭人哀之。公奏因其所在,岁度僧、道士各一人,收其田租,为岁时献享营缮之费。从之,且改妙因院为表忠观。公年未七十,告老于朝,不许。请之不已,元丰二年二月,加太子少保致仕,时年七十二矣。退居干衢,有溪石松竹之胜,东南高士多从之游。朝廷有事郊庙,再起公侍祠,不至。屼通判温州,从公游天台、雁荡,吴越间荣之。屼代还,得见。上顾问公,甚厚。以屼提举浙东常平,以便其养。屼复侍公游杭。始,公自杭致仕,杭人留公不得行。公曰:「六年当复来」。至是适六岁矣。杭人德公,逆者如见父母。以疾还衢,有大星陨焉。二日而公薨,实七年八月癸巳也。讣闻,天子辍视朝一日,赠太子少师。十二月乙酉,葬于西安莲华山,谥曰清献。公娶徐氏,东头供奉官度之女,封东平郡夫人,先公十年卒。子二人,长曰岏,终杭州于潜县令;次即屼也,今为尚书考功员外郎。公平生不治产业,嫁兄弟之女以十数,皆如己女。在官,为人嫁孤女二十馀人。居乡,葬暴骨及贫无以敛且葬者,施棺给薪,不知其数。少育于长兄振,振既没,思报其德。将迁侍御史,乞不迁,以赠振大理评事。公为人,和易温厚,周旋曲密,谨绳墨,蹈规矩,与人言,如恐伤之。平生不畜声伎,晚岁习为养气安心之术,翛然有高举意。将薨,晨起如平时,屼侍侧,公与之诀,词色不乱,安坐而终。不知者以为无意于世也。然至论朝廷事,分别邪正,慨然不可夺。宰相韩琦尝称赵公真世人标表,盖以为不可及也。公为吏,诚心爱人,所至崇学校,礼师儒,民有可与与之,狱有可出出之。治虔与成都,尤为世所称道。神宗凡拟二郡守,必曰:「昔赵某治此,最得其术」。冯京相继守成都,事循其旧,亦曰:「赵公所为,不可改也」。要之以惠利为本。然至于治杭,诛锄强恶,奸民屏迹不敢犯。盖其学道清心遇物,而应有过人者矣。铭曰:
萧望之为太傅,近古社稷臣,其为冯翊,民未有闻。黄霸为颍川,治行第一,其为丞相,名不迨昔。孰如清献公,无适不宜。邦之司直,民之父师。其在官守,不专于宽,时出猛政,严而不残。其在言责,不专于直,为国爱人,掩其疵疾。盖东郭顺子之清、孟献子之贤、郑子产之政、晋叔向之言,公兼而有之,不几于全乎!
左中散大夫守少府监吕公墓志铭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五三
公讳希道,字景纯。其先自太原副留守,始为河东人。由文穆公而下,三相五尹,遂家开封,世族冠天下。曾祖蒙亨,大理寺丞,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魏国公。祖夷简,守太尉致仕,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秦国公,谥文靖公,配飨仁宗庙庭。考公绰,翰林侍读学士,赠司徒。曾祖妣李氏、祖妣马氏,妣上官氏,封魏、秦、英三国太夫人。公为儿童时,已端愿不妄言动,文靖公参国政,奏授守校书郎。遇郊礼,将复奏迁官,公方七岁,固辞,请及族人之未仕者。文靖公由是奇之。庆历六年,献所为文二十卷,召试学士院,赐进士出身。司徒出镇永兴、秦凤,皆以书写机密侍行,入判登闻鼓院。宗室女之子例得官,无嫡庶辨。公上疏请杀庶子官爵,至今以为定法。通判扬州。大姓汤氏讼阅十二年不决,部刺史檄责,州将患之。公曰:「世岂有不可穷竟事实耶?请不问汤,先治吏」。果得情,鞫吏受财数百千,黥吏,止讼。三司使邵必以解池岁课久负,慎择守,奏公知州事。陕西转运使张靖言薛向盐法非是,诏委近臣同三司考究。漫生盐岁约增二十馀万缗,靖以为非实,移公案验。公曰:「漫生盐岁实若以为钞,即溢钞分布诸路,害盐法如此,虽无漫生可也」。议者以公言为然。始,解人不知向学,公毁淫祠及寺无旧额者百馀处,取其材广学宫。士得居处讲习,即学为公立生祠。知和州。郡境有麻湖,濒江二十里,环湖田数千顷,无畜泄之备,雨久则田皆陷泽中,为一方患甚钜。公疏河通江,介湖中为沟港,雨暴注则泻诸江,因沟港通运舟达城中。数千顷皆为良田,岁收三百馀万斛。朝廷优赏其功。熙宁六年,初行免役法,有司欲过取羡钱。公召诸邑令,使量民力为入额,一定无所增损。使者谓公措置不当,奏劾以他事,竟释罪,而朝廷以公所定役法推之一路为式。神宗方讲修马政,置河南北监牧二使,枢密使陈公升之荐公权领其事。朝廷素知公,遂任为河南监牧使。公建议:「川茶、色帛,蕃部资以为急用。邛蜀茶岁出不胜计,积久贱,即弃之。内帑缣帛新压故,不时泄,且坏。请以西川上供银易茶,帛渍损者变绯绿,转致塞下,以易蕃马」。诏即行之。并废原武、淇水两监,岁省钱二万缗,民佃牧地四千五百馀顷,得租六万斛以助买马。朝廷方委公马政,而献言者以冗占牧地民兵,请一切废监。公言:「兵马钱谷,国之要务。兵阙可招,钱谷可敛,马废,不可旦夕得。唐初,因隋马三千匹,命张万岁领牧事。麟德中孳数至七万六千,置八使领监,跨兰、渭、秦、原四州之地,犹为狭隘。国马之盛,独称有唐,而缓急有备。今两监牧地止二万顷,比唐十不及一。臣承乏领使,国马大事,不敢避万死尽言」。书上,建议者惭沮不敢辨,乃捃公以报孳息不实,卒废监,公亦还朝。神宗察公言直,释其罪。公初以奏课对,神宗谕以言者欲于沙苑牧羊,计纲入京。公言:「此细务,臣不敢烦天听」。上曰:「有唐故事」。公曰:「唐都雍去沙苑近,今京师非比也」。条其利害,凡费缗钱数万,神宗释然纳之。为开封府推官。民有相詈激语,近讪上,无悖慢情,尹及同僚皆欲以指斥抵法,公力争请上闻。神宗果笑曰:「小人无知,灼非本情」。释之,府中皆叹伏。廨火延烧比屋,坐左迁监南京粮料院。数月,朝廷察其非辜,迁知滁州。又知汝州,权发遣三司都勾院,除知澶州。辞日,上谕公以河徙,欲镇安百姓,执政进拟从官,朕选用卿。公至澶,以治绩称。秩满再任。河朔保甲白昼持梃,公为盗。教队巡检和德挟提举司势,因缘枉法,掠聚货贿,监司隐忍不敢诘。公一日发其赃状,僚属皆惶恐,公即独奏其事,捕德下狱。提举官闻之,驰驿至澶,取保甲囚尽释之。公曰:「山可移,狱不可变」!既穷治,取其首领于劫掠处斩之,馀皆配隶,澶人感泣。朝廷亦命他路监司审其狱,皆实,重贬德。自是与提举司益不协。保甲有犯法者,诸邑稍加惩治,则必反中以他事。公檄诸邑,保甲犯法,有疑必送州。至则悉论如法。提举官怒,欲劾公,其同僚以公词直,不敢书,乃已。元丰五年夏,河东注,灵平埽一夕溃岸,几决。公曰:「此正前日之曹村也,事不可再」。即驰至河上自督役。河得无虞。先是河决小吴,南直灵平下埽,甚急,当岁有水患。乃请开大吴口导河循西山北流,论者以为得禹之旧迹,自是曹村无水患矣。转运判官张适上河朔盐利以助边计,诏推行之。公曰:祖宗手诏在,北门地多斥卤,民所衣食,故通盐不禁。河朔之人可安不可扰」。适深恨怒。初,澶河未徙,南北城相望,河贯其内,故并河为禁地。河既徙而北流,人往来退滩,未有禁。有盗十馀人劫掠他州县,夜道退滩,适因奏:「强贼由城中过,法当案责守臣」。遂罢还朝。今上即位,朝廷亦悟公无罪,除知湖州。吴兴六邑出役钱七万七百馀缗,而募直止四万二千,其馀为羡,公首请蠲除。书上,适与详定所议合,即施行之。徙知亳州,淮南饥,仍岁大雪,民冻饿滨于沟壑。公至,即请出常平仓粟赈救。民有坏屋以爨,公不俟闻,发官刍贱鬻之。公上言:「朝廷以孤幼财产尽录以寄官,俟长而给之,此仁圣惠恤之至也。今之诸路监司不能上体朝廷意,往往假贷,藉以为他用,民有终身垂白不能得者。请立法,毋辄贷用」。入为少府监。元祐六年三月乙丑寝疾,终于京师兴宁坊之第,享年六十七。公性宽厚,平居沈静端默,虽子弟不见其喜愠。熙宁、元丰中,士急于进取,公雍容其间,安分,随所适而乐。遇事有不可,必力争。及元祐之初,吏治宽平,公雅量自如,亦不改其故常。为十郡,皆有惠政,去而人思之。有文集二十卷。其官自秘书省校书郎五迁为太常博士,又七迁至太常少卿,易朝议大夫、中散大夫、左中散大夫。娶虞部郎中王珣瑜之女,累封华原郡君,先公五年亡。子男九人:之问,朝奉郎;延问,宣德郎;君问,通直郎;昭问,宣德郎;荣问,河南府左军巡判官;徽问,真州六合县主簿;舜问,泗州司理参军;刍问,假承务郎;次不及名。延问先亡。女四人:长次皆适宣义郎张埴,次适通直郎王博古,次适宣义郎张卿佐。孙男十人:时中,早亡;有中、守中、刚中,假承务郎;和中、惇中,并亡;民中、适中;馀未名。孙女十人。其年六月壬寅,诸孤奉公之丧,葬郑州管城县怀忠乡神崧里司徒公墓之右,华原夫人合祔。前葬,以太学博士许君之彦状来谒铭,谨诺而铭曰:
温温吕公,惇德有容。奕世不显,公奋自躬。有惠于州,有劳于使。惟帝知之,乃命以事。屡进屡已,不见色词。如川之渟,人莫挠之。谓公不达,公事四世。开国中都,正卿是位。谓公不寿,亦既耆老。公多孙子,福禄是保。怀忠之原,神崧之宅。呜呼吕公,兹谓不没。
按:《范太史集》卷四二。又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五六原注。
李辅之得邺南城注雨瓦筒以之支琴 金 · 王庭筠
邺城城南青雀来,五楼突兀肩三台。
胡桃万瓦净如水,春阴不敢生莓苔。
檐雨阑干三百尺,多年雨啮空阶石。
繁华已逐水东流,断甓时从耕者得。
可怜此君落君手,爱之不博连城璧。
锡花如雪错菱花,小字兴和犹可识。
晴窗拂拭支桐君,上下一般蛇蚹纹。
哀蝉遽止不成弄,千古雨声愁杀人(全金诗十六又续河南通志七十二)。
案:彰德志邺中记曰北齐起邺南城屋瓦皆以胡桃油油之光明不藓筒瓦用在覆故油其背版瓦用在仰故油其面筒瓦长二尺阔一尺版瓦之长如之而其阔倍今得其真者当油处必有细纹俗曰琴纹有白花曰锡花传言当时以黄丹铅锡和泥积岁久而锡花乃见古砖大者方四尺上有盘花鸟兽纹千秋万岁字其纪年非天保则兴和盖东魏北齐也又有砖筒者花纹年号如砖内圆外方用承檐溜亦可为砚邺人有言曰铜雀瓦砚体质细润而坚如石不费笔而发墨此古所重者而今绝无盖魏去今千有馀年若此物者毁碎无存矣齐砖至今未及千年村夫剖土求之聚众踰年不得邺民乃伪造以绐远方王荆公诗曰吹尽西陵歌舞尘当时屋瓦始称珍甄陶往往成今手尚托虚名动世人宋刺史李琮尝言元丰初于丹阳邵不疑家得唐丙申岁元次山家藏邺城古砖砚背有花纹及万岁字与邺中记合又曰大魏兴和二年造则唐贤所珍已出于南城矣金袁辅之(袁一作郭)得邺南城注两瓦筒以之支琴王庭筠为之赋诗云云(全金诗十六)案续河南通志载此诗题云李辅之得邺南城注雨瓦筒以之支琴而全金诗据彰德志录入而无李辅之之名此所以作袁辅之又云袁一作郭也先生作五松亭记云李辅之丞此邑又云辅之燕人名弼辅之其字也据此则此诗与五松亭记皆为先生山居时作而全金诗之作袁作郭皆非矣遗山集有王黄华墨竹为郭辅之赋此又别为一人不得据此改李为郭明矣
宋故朝散大夫尚书礼部侍郎致仕上柱国乐安县开国侯食邑一千三百户赐紫金鱼袋赠吏部侍郎蒋公神道碑 北宋 · 胡宿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九、《文恭集》卷三九、《春卿遗稿》附录
宋有大雅全德之老,尚书礼部侍郎致仕蒋公,以皇祐六年三月辛酉,考终于吴郡灵芝坊私第,以至和元年九月乙酉,葬于吴县尧峰之鲁坞,门人邵必志其圹。议者谓公朝廷伟人,东南首望,宜有石刻,以表神道。既葬十年,宿得以申寻遗烈,章示于后。公讳堂,字希鲁,常州宜兴人。弋阳本系,出于周公,义兴至唐,蔚为盛阀,累世绂冕,讫于五代,本朝未有达者。先大夫贤,常有中兴门构之志,聚书延客,以教诸子。公在伯仲间,颖特秀整,不勉而学益进,既冠而业大成。西游京师,遍交英俊,卓然文行,见称诸公,名声飞翔,迅于六翮。祥符五年,登进士甲科,授楚州团练推官。尝权州事,阅器仗,牙门军校不待白,已辄启库钥,公械而治其罪,郡中肃然。丁先大夫忧,服除,吏部试甲乙判,文在优等。陛见日,章圣命取所试判视之,嘉赏焉。改大理寺丞、知抚州临川县。县有大姓李甲,积为民害,乃复僭拟亡制,动作不法,前宰无敢擿其罪。公至,缘事捕治之,尽得其奸状,卒坐弃市。害根锄去,阖境慰悦。历眉、吉、楚三通判,改太常博士、知泗州。惟眉差小,而三郡类剧,沛然神用,治罔弗举。召为监察御史。时枢密使张耆,章圣藩邸旧臣,尝有德于献后。后方临朝,耆数移疾,弗治务。公以其慢朝亏职,宜加显黜,疏比上,不省。及仁宗复辟,同僚语公:「盍辩前疏」?答曰:「彼已失势,言之伤薄,吾弗为也」。未几,同僚蹑公前迹而言。疏入之明日,仁宗见称敢言,擢居近侍。执政知公抗疏在前,他日见之,有慰安之语。公曰:「言责本职,岂规赏耶」!禁中火,有司欲文致其事,委罪宫人。公上言:「火灾,天意也。陛下恐惧修省,犹恐未至。如闻吏议,欲以宫人为解,女子一问即承,然天可诬乎」?上悟,遽命原之。日官上言,内酒坊直国家福德所在,宜徙置他所。宦者喜兴作,希土木之赏,随而赞然。事下公府,公逆奏曰:「内酒坊,枕大内西北隅四世矣。祖宗以来,少福德耶?无名改作,所宜慎重」。事遂寝。岁馀,遍历三院,判三司度支勾院,赐绯衣银鱼。时三司使范讽高虚废务,公以为忧。顷之,以侍御史出为江南东路转运使。辞日,面陈讽放逸不事事,大隳厥职,仁宗颔之。未几,讽罢。至江东数月,会朝廷废江淮发运使,均岁漕钱帛之数,取办六路,以公为淮南转运使,兼发运使。更张甫至,纲目未立,凡百经制,出于心术。岁终奏计六百万,玺书褒美焉。未几,就除尚书吏部员外郎,复以劳赐金紫。坐部吏犯法,按举失实,移知越州。汉太守马臻所治鉴湖在焉,无虑溉田八千顷。至是,越人夺湖水以名己田,故水日堙,湖田日广,贫民失水利,豪姓擅地产。公条奏利病,诏复为湖。俗信奸巫,奉淫鬼,境内所祀非旧典者,皆剪治之,取其像弃湖中,材瓦悉送官。众初骇,以为蔑神,公乃尊禹祀,新马侯故祠,岁时斋荐之,民靡然而趋正享,知淫祀之无福焉。徙知苏州,代还,判尚书刑部、三司户部勾院,历户部度支盐铁三司副使。乘西师之后,关中困乏,及夏人送款,疆事略定,公建白一切蠲去横赋,以纾其民。东川饥,受诏为梓州路安抚使,劳徕安定,全活甚多。还朝,除户部郎中、天章阁待制,充江淮发运使。承前居是职者,每岁上计,必取大艑载奇物输权门,以售进。公再任前后五年,未尝一至都辇,章奏皆附驿而上。除河东转运使,未行,徙知洪州,又改应天府,兼南京留守司。岁馀,迁左司郎中、知杭州。会高选名臣,以殿右蜀,迁枢密直学士、知益州。蜀人偷浮,不识敦本。前守如乖崖,承寇乱甫平,一切权宜,务安远俗。后之来者,以为治蜀适然耳,而又增益侈费,十倍于前。公曩官于眉,习知敝俗。常曰:「国家承平百年,声教万国,蜀士学尚,不减邹鲁,惟此习俗,尚安馀风。二千石恬而不怪,岂承流宣化意耶」!乃兴学校,省厨传,凡过泰无名之费,姑息不正之事,多所裁革,未始顾虑。耆旧有识者,窃喜公所为,咸言庶几数年,吾俗且变。贪吏丑正,恶不利己。复有肺腑旧族,逋责列肆,累政不敢治,公裁之以法,遂入诉近习,且造险语,飞闻于上,谓公变乱旧制,蜀土且摇,遽移公知河中府。迄今蜀人歌思之不已。公至蒲,尝感危疾,表求便郡。再知杭州,迁左谏议大夫,复徙知苏州。明堂泛恩,改给事中。公治杭与苏,俱有遗爱。及重临二州,幼艾相携,迎拜道路,吴人于虎丘生为立祠。明年,表还官政。朝廷崇礼耆硕,闵烦事物,以小宗伯秩听行其志力。是时,年耆者类不即退。公在杭州日,业已治第吴下,既而得请,角巾休舍,绅高其识。平生爱客,应接不倦,亦既告老,精力尚强,佳宾至前,清谈不废。所居溪馆,有芝草产焉。一孙少孤,二子皆幼,至是参侍左右,咸以为阴德之报。感疾既革,遗言诲以力学,口占后事,命弟之子之奇,疏于牍背。已,与亲友诀,神色不乱。含玉之日,寿七十五。吴中士大夫,若吏与民,莫不相与流涕。朝廷公卿,表其德范,宜加旌贲。天子恻然,命以优恤。特赠尚书吏部侍郎,未三品非例也。公学问道本原,论议依名节,其行己也直,其从物也裕。人之有善,不啻己出,孜孜奖进,须成就乃已。所至以拔才荐士为己任。或讥以太广,勉之少峻,公以峻则遗物,卒不易其守。历典会府者七,所至之治,必先美风俗、扶名教,不专于簿书听断而已。治蜀日,常召高才硕生,会试府寺,亲校才等,劝成学者。于府学之侧,别建西学,以广诸生。斋室讫成,而公移蒲中,其后转使毁之,以增廨舍。既而常山宋公尚书至府,闻其事,叹惜久之,且欲成公意。乃即其旧趾,建文翁祠祠之,内图严君平、郑子真、司马相如、扬子云,蜀土先贤凡九,及公之像而十,常山公为之赞。至公,略云:「蒋侯挺挺,天与严方。健而文明,不逢不将」。迹其风德,从可知耳。公有高情,富清藻,多所缀述,尤邃于诗。其间所得,往往清绝。善作尺牍,思致简诣,时人得之,藏为名笔。及退居林下,神机日旺,虽饮食寝处,未尝忘诗,亦天性然。有文集二十卷。初,义兴家墅,滨鬲湖之右,蒋氏大宗之碑在焉。公之曾王父讳幼蟾,大王父讳宏谨,皆隐德弗官。王父讳九皋,以公贵,赠尚书刑部侍郎。妣史氏,追封广陵郡,尚氏,宣城郡,二俱太君。公出史氏,娶钱氏,封寿昌县君,先庚辰十二年而亡,后举以合葬焉。子三人。长群玉,早卒。次长生,次长源,皆为大理评事。女四人。长适刑部郎中、知制诰邵必。次适都官员外郎王景芬。次早卒。次适处州青田县尉宋宽。孙续,任大理寺丞、通判利州。初公捐馆,遗恩以续签书平江军节度判官厅公事,自言少孤,育于祖,乞服衰粗以报。朝议以公有子,不许。遂辞疾谒医,去职行服,虽不如礼,识者重焉。吁哉!道之难行,以公吏师,治蜀美绩弗究,不登三事,其命也夫!宿早依门墙,稔闻阀阅,兹用传信,亶无愧辞。庶使三吴吏民,过尧峰者,为贤公堕泪云。铭曰:
公之志,潜于斯民,平昔蕴蓄,曾弗大伸。公之才,足经当世,华皓卷藏,未能殚试。刀州之学,有像是图。君平、子云,盛德不孤。虎丘之阯,有祠特起。太伯、季札,高风孔迩。嗟嗟尺璧,长掩山阿。神明潜翳,恫若之何?震泽东渐,灵岩西峙。公虽可亡,德音不已。
送邵不疑谪邵武(诗见残宋本,他本皆无) 北宋 · 梅尧臣
五言律诗 押支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不嗟迁谪远,所惜去非迟。
国法何尝重,君恩亦已慈。
飞鸿因雨急,寒叶未霜危。
江上多新酿,青帘亚竹篱。
读邵不疑学士诗卷杜挺之忽来因出示之且伏高致辄书一时之语以奉呈 北宋 · 梅尧臣
押寒韵 创作地点:江苏省扬州市
作诗无古今,唯造平淡难。
譬身有两目,瞭然瞻视端。
邵南有遗风,源流应未殚。
所得六十章,小大珠落槃。
光彩若明月,射我枕席寒。
含香视草郎,下马一借观。
既观坐长叹,复想李杜韩。
愿执戈与戟,生死事将坛。
依韵和酬邵不疑见答 北宋 · 梅尧臣
押阳韵 创作地点:江苏省扬州市
君才若巨贾,既富仍深藏。
遂兼碌碌贫,共处安可量。
滔滔大泽陂,渺漫入幽荒。
徒欲穷端倪,凭高何相望。
一日以文绣,被此粪土墙。
门徒三千人,起予唯卜商。
薄言昧纤悉,怀忧思萱忘。
美璞委彫琢,以未知我详。
但念故时朋,所乐来远方。
慎勿以名使,取败非相当。
依韵和邵不疑以雨止烹茶观画听琴之会 北宋 · 梅尧臣
押词韵第三部 创作地点:江苏省扬州市
弹琴阅古画,煮茗仍有期。
一夕风雨来,且喜农亩滋。
中河不阻涩,舟楫亦所宜。
况闻新疾愈,当与嗜好睽。
何须顾小约,岂不是他时。
淡泊全精神,老氏吾将师。
幸因答来章,敢不以此咨。
此咨有深理,愿君勤且思。
依韵和不疑寄杜挺之以病雨止冷淘会 北宋 · 梅尧臣
押词韵第三部 创作地点:江苏省扬州市
邵杜二良守,相逢欲沾醉。
促膝一开颜,衮衮言有味。
或叹季路宜,或语伯夷是。
各怀忠义心,要终岂同异。
我实疏贱躯,政治未使试。
预兹高古谈,懦志生勇气。
明当馔汤饼,疾雨晦天地。
一日不见君,何止如三岁。
口腹尚乖期,荣华可推类。
嗟嗟勿复问,安恬固无愧。
观邵不疑学士所藏名书古画 北宋 · 梅尧臣
押词韵第三部 创作地点:江苏省扬州市
野性好书画,无力能自致。
每遇高趣人,常许出以视。
邵侯多奇玩,留我特开笥。
首观阮与杜,驴上瞑目醉(自注:阮籍、杜甫。)。
韩干貌四马,临流解鞍辔。
花骢照夜白,正侧各畜意。
系衣穿裤靴,坐立皆厩吏。
精神宛如生,于腮(夏校:疑思误)复穿鼻。
梅鸡徐熙画(四库本作花),竹间寒雀睡。
逸少自写真,对镜绝相类。
数本失姓名,古胡并老骥。
山水树石硬,荆关艺能至(自注:荆皓、关穜(疑当作仝)。)。
巨然李成者,落笔愈奇异。
人物张僧繇,虽传恐非是。
其馀又莫究,模搭似未备。
周秦已来书,行草楷篆隶。
声名旧烜赫,一一果可喜。
邵侯爱我曹,咸使纸尾记。
况侯有古学,小字刻珉翠。
各赠墨本归,怀宝谁肯忌。